【盾冬】布鲁克林的雨季 一发完
布鲁克林的春天总是有落不完的雨，从天亮到天黑，密密疏疏，零零落落，像被抢掉糖果的小女孩，总有掉不完的伤心眼泪，给人们的心情也罩上了一层雾蒙蒙的帷布。
可是巴基却很是喜欢这样的天气，因为只要天空一下起雨，就意味着史蒂夫不用出门帮两条街区外的西蒙太太晒棉花，而他也不用去参加那什么无聊的足球训练。
只要天空一下起雨，就意味着他和史蒂夫可以拥有一整天的时间，呆在史蒂夫小小的卧室里，什么都不用做，或者窝在被子里聊天，或者躺在地板上发呆，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史蒂夫埋头画着画，而他在一旁看着书。卧室的墙角有个小纸箱，是专门用来放史蒂夫替巴基搜罗来的故事书，可是小纸箱都快要堆满了，巴基却连一本书都没有看完，因为他的眼睛全用来偷瞄旁边那个金色的小脑袋了。
现在刚刚进入春天，空气中的寒潮还没有完全退去，再加上连着下了一个星期的绵雨，骨子里都透着股阴冷潮湿的劲。
莎拉去上班之前，特意从柜子里翻出一条羊绒毯子，叫他俩坐在地板上时记得先铺好毯子。
由于天气实在是太冷了，史蒂夫和巴基在地板上坐了没一会儿就窝到沙发上去了，两人挤在一床毛毯里，总有部位会露在外面遮不住。
巴基看着史蒂夫露在毯子外的双脚，脚尖都已经冻红了。
“干嘛不穿袜子？”
史蒂夫不自在地缩了缩脚，想移到巴基看不见的地方。
“今早出门时弄湿了。”
“湿了不知道换新的？这么冷的天不穿袜子你又想感冒吗？别躲了别躲了，我都看见了。”巴基看不下去史蒂夫那躲躲藏藏的样子，将他的脚拉过来压在自己屁股下面垫着，“这样是不是热乎多了啊？”
“你是想将我的脚压断吗？你那么重！”
史蒂夫将脚收了回来，眼神里快速地闪过一抹不自在的慌张。
“那是因为你太瘦了！爱挑食的豆芽菜！”
“你，你你……哼！”
说不过能说会道的巴基，史蒂夫索性背过身子，重新拿起画板开始画画，他才不要理那个啰里啰嗦的烦人精！
巴基看着背对着他的史蒂夫，那一头像杂草一样的黄毛，跟他主人固执倔强的性格如出一辙，看着看着，巴基就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起来。
“你一直看着我干嘛？”
即使背对着巴基，史蒂夫也能感受到对方那股讨厌的目光，像安装了X射线的探头，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了无数遍。
“因为你好看啊。”
“这，这些话留着对你的那些小女朋友们说吧！”史蒂夫又生气地向前移动了一个手掌的距离，手中的画笔被他在画板上戳地砰砰作响，“我在画画！你不要打扰我！”
巴基没有错过史蒂夫那白到近乎透明的耳垂上，快速染上了一层红色，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草莓布丁，引诱着巴基的味蕾失陷，控制不住就想去尝一尝，是不是和他想象中的一样，凉凉的，滑滑的。
“我可以把这理解为你是在吃醋吗我的小Stevie？”
巴基忍住了一口咬上史蒂夫耳垂的冲动，而是改用拇指和食指夹住那块红到透明的软肉慢慢搓揉起来，有点像楼下巴顿先生商店里卖的棉花糖，软软的，糯糯的，恐怕那像只小刺猬一样的史蒂夫，全身上下只有这一处是如此柔软的吧？
“你你你干嘛捏我耳朵？”史蒂夫一下就慌张了起来，也顾不得自己还在和巴基生气，转过身用画板挡住自己的脸，只露出一双如雨后晴空般湛蓝的眼睛，闪烁着不敢和巴基的视线接触，“我在画画！说过了要你别打扰我！”
“好好好！我不打扰你！那让我看看我们的小Stevie今天到底都画了些什么好吗？”
“什，什么都还没画好……对，因为你的捣乱，我什么都没画好！”史蒂夫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语，悄悄地将手中的画板藏在身后，以为这样做就可以逃过巴基的视线。
巴基也不揭穿他那点小小的心思，伸了伸懒腰，打着呵欠就躺在了史蒂夫的大腿上，“太无聊了，我先睡会儿。”
“你睡就睡，干嘛躺我腿上？”
史蒂夫用劲推了推，没能将巴基从他腿上推下去，巴基比他重太多，这会儿还抱着他的腰，将脸埋在他腿间，这让他一下就没了力气。
“你…你无聊就去看书啊，我帮你换了那么多故事书回来，你一本都还没…没看完呢。”
史蒂夫尽量控制自己说话的时候不要结巴，他非常庆幸巴基现在没有面对着他，因为他自己都能感觉到，他的脸现在肯定红得不像话了。
“那些书都没有你好看。”
巴基的声音从史蒂夫腿上传来，瓮声瓮气的带着一股子黏腻的湿气。说话时从口中呼出的热气，透过一层粗糙的布料，直接钻进了他的皮肤里，然后顺着血管一路向上，再爬进他的大脑，像无数只长满吸盘的虫子，吸附住了他每一丝血液，拽紧了他每一寸肌肤。
他不停地告诉自己，千万不能有什么多余的想法，那些肮脏的念头就让它腐烂在绝望的夜里就好，千万不能让巴基发现，他不能吓到他唯一的朋友。
好在巴基在这时翻了翻身，面朝上躺在史蒂夫的腿上，他瞬间就松了一口气，被强制压抑下去的欲望也开始有些蠢蠢欲动。
“你怎么不说话了啊？”
巴基直视着史蒂夫的眼睛，那双总是顾盼生辉的眸子，好像能看穿他肮脏饥渴的内心一样，让史蒂夫不自在地侧过了头。
“没什么，那些书你要是不喜欢，我下次再去给你换新的。”
“不用了，我看你画画就好。”
巴基又翻了个身，双手支在史蒂夫的大腿上，手掌向上撑着自己的下巴，就像西蒙太太的小花园里开得最好的那朵玫瑰花。他猫儿一般的双眼紧紧盯着自己，那通透的眼珠就像被莎拉当掉的绿宝石，就为了给他换回作画用的工具。不过史蒂夫敢肯定，巴基的绿宝石要比莎拉的值钱太多，给他一百副工具他也不换。
“呐，你帮我画一幅画怎么样？作为条件，我就不打扰你。”
“你，你不坐好，我要，我要怎么画！”
“就按照你心目中的样子画啊。”巴基说着说着又翻了个身，像尾灵活的鱼在名为史蒂夫的海洋里徜徉，“你不是已经画过很多遍了吗？趁我不注意的时候。”
“我…我才没有呢！”
史蒂夫咬着牙打死不肯松口，藏在背后的画板被他拽得紧紧的，那里有一副画了一半的画像，就像是一颗藏在心底的小秘密，需要他牢牢地守护住，不被人发现，也不被人知晓，然后在无数个日夜里，生根发芽，肆意滋长。
“Steve，等雨停了你还要去西蒙太太那里帮她晒棉花吗？”
“嗯。”
“你攒那么多钱做什么啊？要娶媳妇也还早啊。”
巴基看着窗外绵绵密密的雨点，像一个又一个音符敲击在玻璃窗上，演奏出一首不知名的乐曲。要是这场雨永远都不会停该有多好，那他和史蒂夫就可以一直一直躲在这间小小的卧室里，不用去操心足球队明天是不是会有新的训练，也不用去担心西蒙太太的棉花是不是已经被雨水泡发。如果他们可以一直一直呆在这间小小的卧室里，听着窗外的雨声，那么是不是总有一天，史蒂夫就会听出，那被雨声演绎着的，他变了调的内心的秘密。
“就攒着，总会有用的上的一天。”
史蒂夫没有告诉巴基，他给西蒙太太打工挣来的钱，全都用来给巴基换取了故事书，各种各样的故事书，有童话故事，有鬼故事，有经典名著也有爱情神话，他希望有一天，他可以亲自捧着那些书讲给巴基听，讲出那些深埋在他心底，有关名叫“巴基·巴恩斯”的故事。
“Bucky，你在想什么呢？”
这场春雨已经下了快半个月了，在这半个月里，史蒂夫都没有出过门，因为每次只要一到雨季，巴基总会变得格外慵懒，他变得不再愿意出门，整日整日的呆在家里，史蒂夫便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，用厚实的羊绒毛毯铺出一小块空间，放上几个又大又软的抱枕，再把壁炉里的火烧到一个恰到好处的温度。这时，巴基就会懒洋洋地坐在史蒂夫替他搭出来的小窝里，望着窗外的雨点发呆，而史蒂夫则会捧着一本故事书，语调绵长且柔软地给他讲着书中的故事。
“……雨，还有故事书……”
壁炉里的木头烧得噼啪作响，溅出的火星掉落在地毯的一脚，挣扎着闪烁了几下，就彻底失去了光芒。
巴基抱着柔软的抱枕陷在松软毛毯里，他的脑袋现在还不是很好用，总有很多零零散散的记忆跳进又跳出，他只记得一床温暖的羊绒毯子，记得几只秃了毛的画笔，散落在地板上的故事书，还有就是总也落不干净的雨。
“你想起什么了吗？”
史蒂夫温柔的眼神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巴基，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，可是巴基最终还是无力地摇摇头，将脑袋埋进了抱枕里。
“没事，我们慢慢来。我再给你将一个故事？卖火柴的小女孩怎么样？”
埋在抱枕里的大脑袋动了动，史蒂夫就捧着书本开始讲起了故事。
“这是一年里的最后一天——平安夜，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飘落下来，天气实在是冷得可怕。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大街上走着，她的衣服又旧又破，打着许多补丁，脚上穿着一双破旧的大拖鞋，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？她还是又冷又饿，冷风吹得她瑟瑟发抖。她的口袋里装着许多盒火柴，一路上不住口地叫着，卖火柴呀，卖火柴，谁来买我的火柴呀。人们都忙着在买节日用的食物和礼物，有谁又会理睬她呢？小女孩失落地捧着火柴沿街叫卖，她走着走着，在一幢……”
“画……”
“什么？”正专心讲着故事的史蒂夫看见巴基的嘴动了动，却没听见他发出任何声音，“你刚刚说了什么？”
“画……那副画呢？”
那副画？史蒂夫一瞬间就明白了，巴基口中所说的那副画。
“抱歉，那些画现在已经不在了，”战火之后，过去的一切都成了灰烬，但藏在心底的那些秘密却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抹去，“我重新再帮你画好吗？”
巴基点了点头，又将脑袋埋在了抱枕里。他没有摆出任何一个造型，甚至没有将脸露出来，但是他知道，史蒂夫一定可以画出他心目中的那个模样。
窗外的雨还在继续下着，连带着空气中蔓延的情愫和心底那些无需明说的小秘密，也一起跟着树脚新生的蘑菇，慢慢滋生发芽。
-END-
布鲁克林窗外的雨
